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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草原民族饮酒的风俗 喜好饮酒，是北方草原民族的一大特点。 北方蒙古草原地区冬季漫长、严寒，可长达半年左右，气温可达-30～-40℃。春秋季节早晚寒凉。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饮酒可以抵御寒冷，活血发暖。 草原民族以畜牧业为业，春、夏、秋季，牛、羊、马、驼产奶量大，又难以储存，制作各类奶食的同时，也采取自然发酵的方法，生产各类奶酒。奶酒便于保存，也便于携带。不论是外出放牧、长途迁徙，还是出征作战，奶酒既可解渴，也可充饥，是营养丰富的方便食品。 奶酒有滋补、保健、医疗的效果。元代忽思慧著《饮膳正要》一书，科学总结了适量饮酒对于舒筋活血、强身健体的药用功效。书中提出“酒，味甘辣，大热，有毒，主引药势，杀百邪，通血脉，厚肠胃，润皮肤，消忧愁。”古人认为“酒能引诸经不止，与附子相同，味之辛者能散，苦者能下，甘者能居中，而缓用导引。可以通行原身之表，到极高分。味淡者，则利小便而速下也。”{1}历史上一些善于饮酒保健者，得享高龄，史书中均有记载。 例如，北齐大将斛律金，以演唱《敕勒歌》名垂青史，善饮、享寿80岁。辽朝耶律陈家奴也寿高至80岁。蒙古族老将吾也尔，历仕成吉思汗、窝阔台、贵由、蒙哥汗四朝，以善饮著称于世，享寿高至96岁。 饮酒也是草原民族相互交往、宴饮聚会必不可少的礼仪。草原地区地广人稀，人们居住分散，相聚不易。亲友相聚时，饮酒助兴，对酒长歌，活跃气氛，促进交流，融洽亲情，加深友谊，均是不可缺少的。酒至半酣，能使人坦诚相待、推心置腹，促进感情交流。草原民族性格豪放，待人坦诚。有客来访必以酒相待，体现了主人的真诚与热情。待客如无酒无菜，便会被视作对客人的冷遇或主人小气，会受到人们的指责。 饮酒还在政治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蒙元时期，将征战、狩猎、宴饮作为三项国朝大事。登临汗位、皇帝践位，都要举行盛大的宴会。1189年，铁木真初登汗位称成吉思汗（最强大的汗），在草原上举行盛大的欢庆和宴会大庆三天。{2}1206年，成吉思汗建大蒙古国，实行千户分封制，扩建宿卫军，大会庆祝，举行了盛大的宴会。蒙哥登汗位时，“在广帐中设大宴，”“大宴七日。与宴之人每日可易一色之衣。每日供食者马牛三百头，羊五千头，供饮者酒湩两千车。”{3} 草原民族有祭祀天地神灵、祭祀祖先的习俗。在祭祀时，也要酹酒以示崇敬、虔诚之意。例如，在铁木真初起时，受蔑儿乞人袭击，逃入不儿罕合勒敦山。为了感谢大山的庇护之恩，他对着太阳跪下，挂其带于颈，悬其冠于腕，以手捶膺，对日九跪，用马奶酒洒祭而祷祝： 对不儿罕合勒敦山， 每天清晨要祭祀， 每天要祝祷。 我的子子孙孙， 都要铭记不忘。{4} 在祭祀成吉思汗时，也要由呼赫雅门图德诵《圣酒祝诵词》： 救星啊！ 圣明天子成吉思汗， 哈屯母后慧眼明鉴， 向您献上 新鲜的奶汁， 五畜的德吉， 奶品中的精华， 圣洁的琼浆玉液， 祈祷您恩赐圣谕， 祈祷您赐予恩典。{5} 在战争中饮酒则有激励士气、奖励勇士的作用。早在匈奴时期，就形成了以美酒奖励勇猛善战者的传统。据记载，“其攻战，斩首虏，赐一卮酒。”{6}这一卮酒，其价值虽不可与金银珠宝比，却是对勇士的最高奖赏。成吉思汗出征前，在誓师大会上必酹酒以祭苏力德（军旗、军徽）；派大将远征时，也常祝酒训诫；在取得战争胜利后，庆功宴会上更是要向作战有功者赐酒及酒具以示奖励。例如，战胜王罕之后，因巴歹、乞失里黑二人立有大功，成吉思汗降旨，“将王汗的全副撒金褐子帐、金制酒具、器皿并所有执事人员等全部赐给他们两人。还以客列亦惕部的汪豁只惕氏人为他们私家护卫、侍佣，让他们俩佩带弓箭，宴会时喝盏，自由自在享乐至其子孙的子孙。”{7} 二、成吉思汗关于劝谕饮酒的箴言 关于饮酒，成吉思汗有一段语重心长的训诫：“酒醉的人，就成了瞎子，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也成了聋子，喊他的时候，他听不到；他还成了哑巴，有人同他说话时，他不能回答。他喝醉了时，就像快要死了的人一样，他想挺直地坐下也做不到，他象麻木发呆头脑受损伤的人。喝酒既无好处，也不增进智慧和勇敢，不会产生善行美德：（在酒醉时人们只会）干坏事、杀人、吵架。（酒）使人丧失知识、技能，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和事业的障碍。他丧失了明确的途径，将食物和桌布投入火中，（掷进）水里。国君嗜酒者不能主持大事、颁布必里克和重要的习惯法；异密嗜酒者不能掌管十人队、百人队或千人队；卫士嗜酒者将遭受严惩。” “合剌出既平民嗜酒者将完全丧失马匹、畜群和他所有的一切财产，变为乞丐；官员嗜酒者，命运将不断折磨他，使他忧虑不安。酒不管你是什么人，无论善恶好坏的人它都让你麻醉。酒使手麻醉，结果使手丧失了抓东西的能力和（动作的）灵巧；酒使脚麻醉，脚就不能行动和步行；酒麻醉了心，使心不能健全地思考。它毁坏了所有的感官和思维器官。” “如果无法制止饮酒，一个人每月可饱饮三次。只要（他）超过三次，他就会犯下（上述）过错。如果他只喝两次，那就较好。如果只喝一次，那就更为可嘉。如果他根本不喝酒，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到哪里去找这种（根本）不喝酒的人呢？如果能找到这种人，那他应当受到器重！”{8} 成吉思汗箴言一般都较简短，像这样长的箴言是比较罕见的，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成吉思汗对饮酒的重视。 从这一段箴言中可以看出，成吉思汗深知饮酒对于草原民族来说，受到自然地理、气候条件和社会的影响，具有悠久的历史和广泛的群众基础，是难以轻易取缔的。所以他说如果能够加以节制，每月畅饮不超过三次，那就比较好。“如果他根本不喝酒，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到哪里去找这种（根本）不喝酒的人呢？” 其次，成吉思汗深知“此物少则发性，多则乱性”{9}。酒醉之人神志不清、手足无措，难以控制自己，常会做出错误的事情。所以，“喝酒既无好处，也不増加智慧和勇敢，不会产生善行美德”。 第三，成吉思汗从自己的经历，深切认识到：身居高位的嗜酒之人往往会丧失理智，耽误军国大事。因此，务必严加惩戒。例如，在战胜世仇塔塔儿部之后，为防止塔塔儿部叛乱，成吉思汗与部属在酒宴上制订了消灭塔塔儿有生力量的方案。但是成吉思汗的同父异母弟别力古台喝多了，却将此事告诉了塔塔儿人。导致成吉思汗军事剿灭塔塔儿人时受到殊死的抵抗，受到重大的损失。成吉思汗查清此事后十分震怒，要将别力古台军法从事。众将苦苦求情，成吉思汗才赦免了别力古台。同时决定，别力古台从此不能参与军机大事，“今后议事时你不能入内，只能在外断事，可断斗殴、盗贼、欺诈等事，等议终酒后，你才可入内”{10}。在历史上，出身草原民族的君主，也颇有醉酒误事，甚至祸国殃民、招至杀身之祸的。前秦的苻生，大夏的赫连勃勃，前赵的刘曜，北齐的高洋，辽朝的耶律景，或是纵酒无度，酒醉中杀人；或是酗酒废政，终至国破家亡，留下千古骂名。 所以，成吉思汗语重心长地告诫人们：“酒麻痹了心，使人不能健全地思考。”“酒不管你是什么人，无论善恶好坏的人他都让你麻醉。”醉酒“使人丧失知识、技能，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和事业的障碍。” 作为草原民族的伟大英雄，对于饮酒能有如此清醒、深刻的认识，的确是难能可贵的。 三、成吉思汗劝喻饮酒箴言的现代意义 饮酒是草原民族也是北方地区源远流长的风俗习惯。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这一风俗也有不同的表现。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们的收入增加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亲朋好友聚会增多了，社会交往的层面扩大了，无论是亲友小聚，还是节庆欢宴，饮酒都是必不可少的。饮酒在给人们带来愉快、欢乐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消极的影响。 例如，西部大开发以来，内蒙古自治区的经济发展进入了快车道。2002～2009年连续8年经济增长速度位居全国第一，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特别是鄂尔多斯市，成为内蒙古自治区12个盟市中综合经济实力位居第一位的排头兵。人们在关注“鄂尔多斯模式”的同时，也要关注鄂尔多斯市的文化和社会风尚。人们赞美鄂尔多斯市是“中国西部的明珠”，是“歌的海洋，舞的故乡”，但是，也有人提出了批评意见，说这里是“酒的海洋，醉汉的天堂。” 例如，鄂尔多斯人素以热情豪爽著称，招商引资必以美酒相待。敬酒歌唱罢，三大银碗“闷倒驴”端上来，客人不是烂醉如泥，也得醉倒在桌子底下。试想毛驴都能闷倒，何况人呢？有的客人不善饮酒，主人则热情更高，敬酒词说了一套又一套，敬酒歌唱了一首又一首，务必将客人放倒似乎才“尽了地主之谊”。然而，有些招商引资的对象却被如此炽烈的酒风吓得再也不敢来了。酒桌上过度的热情并没有收到良好的效果，反而产生了适得其反的消极作用。 例如，有的干部身居一定的领导职务，手中掌握一定的权利，却不能严格要求自己，“酒杯一端，政策放宽；酒杯一举，可以可以”。甚至酒酣耳热之际，成为权钱交易之时，被人收买下水而浑然不知。等到东窗事发，名誉、地位、权利都付诸东流，甚至深陷囹圄，纵然酒醒，也悔之晚矣。 例如，这些年随着人们的收入提高，过去人们视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档消费品的汽车进入寻常百姓家，大街上车如流水，中高档的好车也越来越多了。但是，驾车赴酒宴、酒后驾车的也大大增加了。其结果是，酒后驾车肇事、醉酒驾车肇事的也大大增加了。汽车在给人们带来出行方便的时候，也成为“马路杀手，”成为影响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重要因素。酒后驾车，特别是醉酒驾车酿成的一些恶性交通事故，引起了社会的强烈反响，公安部与有关部门制订了严厉措施加以制止。 凡此种种，都说明在现代社会，树立文明饮酒的新风尚，的确是关系到建设文明社会的重要的事情。同时也应认识到，端正酒风也并非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实际上，对于成吉思汗的谆谆告诫，成吉思汗的子孙后代也未能认真记取。成吉思汗在诸子之中，选择第三子窝阔台继位。窝阔台具有卓越的政治、军事才能，宽容大度，雄才大略，在位期间内行改革，外拓疆土，国势强盛。但是，窝阔台酗酒成瘾，君臣聚宴，不醉不休。终于因酒致疾，醉瘫不起，因酒伤生。元朝诸帝，多有嗜酒成瘾的。最后一任皇帝妥欢铁木尔，更是纵酒无度，朝政尽废，终于丢了天下。这样的教训，是值得深切记取的。 伊金霍洛旗，是圣主成吉思汗英灵长眠之地，也是国内外社会各界关注的地方。西部大开发以来，伊金霍洛旗的经济、文化、社会事业健康发展，初步建成了国家重要的新型、接续型能源重化工战略基地，经济强旗、文化大旗建设都见到了显著成效。为了促进伊金霍洛文明旗的建设，更好地彰显一代天骄圣祖陵园所在地的文明风貌，旗委、政府应该开展端正酒风的活动，促进文明祥和的社会新风尚。 首先，各级党政工作人员应率先垂范，严禁酗酒、酒后上班、酒后驾车，列入公务员守则，违者记入考核记录，并给予适当的行政处罚。 其次，在饭馆、酒店中倡导文明饮酒。饭馆、酒店有义务提醒客人不要过量饮酒，更不能醉酒滋事。如顾客醉酒滋事，或酒后驾车肇事，饭馆、酒店负连带责任，并受相应处罚。 第三，在各类接待活动中，实行文明敬酒。敬酒应尽量敬奶酒，以体现蒙古族的传统，并请客人选择，饮料、水均可，不可逼酒。这样才能真正体现主人的热情，并表达对客人的尊敬。 第四，在城乡家庭中提倡文明饮酒。据笔者了解，为成吉思汗陵守陵并职掌祭奠活动的达尔哈特，是禁止酗酒的。应当在全旗弘扬这一优良传统，树立伊金霍洛旗文明祥和的新形象。 注 释 {1}本草纲目》引元人王好古论述。 {2}《蒙古秘史》第122～125节。 {3}冯承钧译：《多桑蒙古史》，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249页。 {4}《蒙古秘史》第103节。 {5}赛因吉日嘎拉编著：《蒙古族祭祀》，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81～82页。 {6}《史记·匈奴列传》。 {7}《蒙古秘史》第187节。 {8}余大钧、周建奇译：［波斯］拉施特主编：《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357～358页。 {9}《元始》卷118，列传第5节。 {10}《蒙古秘史》第154节。 作者：刘俊宝,内蒙古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 来源：奇朝鲁、云卫东、吉日嘎拉图主编：《成吉思汗文化与伊金霍洛——伊金霍洛旗2010成吉思汗文化论坛文集》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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