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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的哲学史上，天人合一的思想源远流长。这一思想萌芽于西周时期，升华于春秋战国，成熟于北宋理学奠基人张载的元气一体论。张载继承了老庄孔孟的天人学说，摒弃了“天命论”的唯心色彩，论证了天人合一的唯物理由。张载认为，不管是无形的太虚，还是有形的物体，整个世界统一于元气，都是元气的不同存在形式：“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太蒙·太和》）。“凡有皆象，凡象皆气”（《易说下》）。“天由阴阳元气循环不已，人由清浊元气代谢而成。故天与人因元气合而为一”（《易说下》）。诚然，这一元气之元与元朝之元虽然关系不大，但为元朝奠基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则是天人合一思想的崇尚者和践行者。 信奉萨满教的成吉思汗自然以推崇“长生天”（即天神）为上。每逢重大战事而挥师出征之际，总要率众登高，对天跪拜，以求“长生天”的保佑。在那个科学尚不发达的年代，这一庄重的出征仪式，不妨视为振奋军威的誓师动员，也许更加合理。与其说是成吉思汗在祈求神灵，还不如说是对大自然的心存敬畏。否则，我们就把一代天骄推向“天命论”的一边而不能自圆其说了。尽管有天赐苏力德的传说加以图解，但也终究抹上了迷信的色彩。 天人合一的思想价值，是认知唯物，和合天下。我们之所以肯定张载的元气一体论，是因为它突破了宋明理学的唯心主义樊篱，实际上等同于原子结构理论解释世界的天人合一现象。谁若违背了这种唯物现象，不是走向“天命”，就是归于“宿命”。晚年的秦皇汉武，为求长生不老药，岂不闹出了千古贻笑的无知吗？成吉思汗却正好相反，有人引荐丘处机为他探寻长生不老药时，这位道教真人当面直言相告：“有卫生之道而无长生之药。”成吉思汗听了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嘉其诚实”，设账以居为厚。①我们把成吉思汗问道“长生药”与敬畏“长生天”联系起来看，其认知唯物、和合天下的行为便统一在天人合一的思想之上了。少年的坎坷不幸，战乱的杀戮屠尘，率征的屡败屡胜，也没有动摇他统一天下、以求和平的决心。作为“长生药”的否定者，那是强者不惧、认知唯物的态度；作为“长生天”的敬畏者，则是惧者为强、和合天下的胸怀。 天人合一的人文价值，是激浊扬清，超越自我。而超越自我的唯一途径，是修身养性，学以致用。青少年时代的铁木真，尚无文书可读，但他接受了良好的家教和慈母的关爱。这位与天学、与地学、与军旅生涯这部无字书学习的英雄，一生实现着不断超越自我的过程。他不仅组织创造了蒙古文字，更为我们留下许多激浊扬清、励志图强的箴言。“求得学问，虽受尽寒窗之苦，然而受用一生也。”这是他学以致用的人生体验。“读书的糊涂人，终究要超过生来的聪明人。”这是他对超越自我的一种诠释。“艳阳虽明亮没有云彩才能晴朗；小孩虽伶俐，勤读好学才能聪明。”②这是他对后代给予激浊扬清的鞭策与鼓励。成吉思汗这些谆谆教诲与张载关于“天之阴阳轮回、人之浊清转化”一样，蕴含着天人合一的人文价值。今人重读这些致学箴言，在不无受益的同时，自然会想到一个马背民族由弱到强的秘籍，这就是铁马金戈下的文化支撑。 天人合一的社会价值，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草原是蒙古民族的摇篮，是成吉思汗纵马骋怀的疆场。他生于斯，长于斯，成于斯，殁于斯。出于朴素的生存理念，他也自然袒露出一种生态文明的博大情怀。他认为，水草丰美之地，是人畜赖以生存的家园。“喝纯洁可口的水”，可以滋身壮体；在“多草的牧场放牧牲畜”，是幸福安康的保证。于是他率军每到一处营地，总要下令“清除道路的枯枝、垃圾和一切有害的东西”，也“不准荆棘和枯树”③挡道。我们翻遍史书，很难找到历代君王与生态有关的如此记载。更加醒人目耳的是，成吉思汗曾口授其义弟失吉忽秃忽“写在青册”的文牍，又经后人形成《大札撒》中的明确规定：“禁草生而镬地，禁遗火而燎荒，禁于水中或灰烬上溺尿”等条款，均为史册法典中所鲜见。一位哲人说过：“人类的过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忘却史实，屡错屡犯。”在回归生态文明的今天，我们重读这些史实，让人不禁生发出无限感慨。当西方的工业文明把人类带出农耕文明之后，同时又播下污染环境、破坏生态的苦果之时，有谁不为一代天骄的生态情怀所牵动呢？晚年的国学大师季羡林也留下一句牵动人心的话：东方向西方可以拿得出手的哲学思想，就是天人合一。季先生之所言，直指当下人与自然不和谐的现状。 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当代人对既往过错的反省，也是对生存现状的图新，更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上海世博会的主题：“城市让生活更美好”，正是生态文明理念的一种觉醒。我们欣慰地看到，低碳、环保、无污染的意愿正在开始化为人们的具体行动。那么，位居天骄圣地的伊金霍洛，能不能建成一座无污染的生态城——身在煤海不用煤，只用地热、风能、太阳能的一座清洁、低碳、零排放的生态城呢？我的回答是，不但可能建成，而且必然会建成。这是因为，世界关注的伊金霍洛，不仅是天骄魂魄的安息地，也应该是天人合一的生态城。 注 释 ①李志常：《长春真人西游记》。 ②穆鸿利：《试论成吉思汗训言的整理与研究》。 ③潘照东：《论成吉思汗文化的核心精神》。 作者：全秉荣，鄂尔多斯学研究会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鄂尔多斯市政协专家之友联谊会常务副会长 来源：奇朝鲁、云卫东、吉日嘎拉图主编：《成吉思汗文化与伊金霍洛——伊金霍洛旗2010成吉思汗文化论坛文集》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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