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11月2日,深沉的夜。南京西站月台上人影稀疏,灯光昏黄。母亲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叮咛嘱咐。登车前的一刻,我突然宣布:“妈,户口我已迁走了!”“什么?迁到哪里?你不是去串联吗?”口气中充满诧异和惊慌。“乌审旗。”“啊?你真的要去毛乌素沙漠?”母亲眼眶里顿时泪如泉涌。我挣脱她的手,直奔车厢。列车轻轻启动,车窗外母亲高举着红宝书,撕心裂肺地呼唤着我的乳名:“密儿,密儿……” 目送着南京城和大桥的灯光消逝在黑暗中,我将唯一的行李——一只书包放在行李架上,挤坐在人堆里。仿佛学校军代表严峻的脸又浮现在眼前,他在命令:“立即返校,服从命令听指挥!”我背过脸,心想:“这回可不由你们!”平静一下心情,摇晃的车厢中,我审视着地图册,再一次精心盘算着我的行程:到德州,西行直奔太原,马上换汽车沿这条细细的红色公路线,穿山西,过陕北,争取两天赶到乌审旗。显然,地图上这条路线比前些天刚离去的到内蒙古插队的知青专列路线缩短了一半。他们经由北京、包头、海勃湾去毛乌素,少说比我多走两千里。我自鸣得意:凭我大串联单身跑遍大半个中国的经验,轻装疾进,说不定可以赶在张连长带大队知青到达乌审旗时,我就已在那里恭候他们了!再赶我走?恐怕不容易!我颇有几分得意。不过,我得充分准备几条和张连长辩论的理由。10月21日那天,他把我搞得太狼狈了! 插队知青乘专列开往内蒙古那天,车站广场上人山人海。父母亲友、老师同学,人们自然地将上路的人围成一个个小圈子,一个个感情的漩涡回流,无声的呜咽,号啕痛哭,千声的叮咛嘱咐,不尽的依依别情。 我无暇顾及,穿过人海,绕过列车员的视线,挤进车厢,终于拧开一扇厕所门、侧身而进,扣死门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此刻我只想列车早早启动。待到列车驶过长江大桥,在北方大地奔驰的时候,我就突然出现在张连长面前,那时他不同意我去也不行了……。时间过得真慢哪!一分一秒真难熬。突然车下的人发现厕所里有人,跑到列车员和军代表处“告密”。列车员拿着钥匙,带着几个壮汉,企图冲进门。我猛地用背顶在车窗铁框上,两条腿拼命顶着门。不知门外多少人往里推,只觉得两条腿快断了。也不知道坚持了多长时间,外面吵吵嚷嚷成了一片,似乎发现了一个“阶级敌人”。终于,我放下了双腿,“咣”一声,门被冲开,我被拥到校军代表跟前。张连长声色俱厉地训斥道:“毛主席教导我们'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让你带队到农场是组织决定……立即返校!”周围是一片诧异的目光。我满头大汗,狼狈不堪,恨恨地一句话未说,掉头冲出人群,心里重复着:“反正腿长在我身上!……” 蒙蒙月色中,火车驶过南京长江大桥刚建成的铁路桥。 别了,十里秦淮…… 别了,六朝故都…… 别了,浩浩长江…… 火车咣咣地行驶在北方大地上,思绪无尽地飞驰在神秘的宇宙间,空间没有边际,前途没有答案。内蒙古——祖国的北大门,朦胧的使命感产生如此坚决的行动。 鄂尔多斯——神秘的土地,当时的向往仅仅是冲动?至今,我回答不了。一心盘算着如何到达毛乌素,却没有意识到从此我踏上了一条如此坎坷崎岖的生活道路。 摇晃的火车,疲惫跋涉,第二天中午才到达德州。我急不可耐地跑上站台,拿出大串联的本领,钻车肚,越车厢,到处打听太原方向的车次。经石家庄又换了一次车,终于在凌晨两点,我走出了太原火车站,算了算,离开南京才27小时。只要能搭上长途汽车,沿着公路线就到乌审旗了,我心里一阵轻松。 陌生宽阔的太原大街,空旷无人;万籁俱寂的夜色中只有我一人的脚步声在高大的北方建筑物中间回响,更显得夜的沉寂莫测。我似乎觉得这脚步声越大,心里就越踏实。我告诉自己:这里不是漆黑无际的宇宙,是在现实的地球上走自己的路。 我一口气赶到长途汽车站。车站里横七竖八或坐或卧睡满了人。斗折蛇行般凑近长途交通示意图,扫描了几遍,图上蜘蛛脚似的公路线上,根本没有“乌审旗”三个字,我顿时凉了半截。好容易熬到东方泛白,小小的售票窗口终于打开了。我朝里面大声问道:“乌审旗到不到?”“什么?……”“乌审旗!”“……哪儿的乌审旗?”“内蒙古,内蒙古伊克昭盟乌审旗!”我大声喊道。巴掌大的售票窗口里伸出两道诧异的目光。“内蒙古?……”似乎他从未听说过中国有个内蒙古似的。接着又传出晴天霹雳般的声音:“这是山西,山西省!不通内蒙古!让开让开,下一个!” 这就奇怪了。地图上明明有红线连着,硬说不通。我狼狈地挤出人堆,找个插脚的空隙,翻出地图册到处打听,据“书”力争。终于一位好心人告诉我:“山西运输公司汽车不出省。”“到哪里?”“最多过汾阳,到离石。”“那前面还有山西的公路,为啥不走呢?”“有路是有路,不好走,不通车!”完了!死胡同!地理知识不顶用,万般无奈,我咬咬牙,发疯似地冲进售票口的人堆里,大声喊道:“离石,离石一张!” 一辆破旧的卡车上几条木凳。我坐在木凳上,任凭汽车在崎岖的公路上颠簸。我开始意识到这是一次严峻的远征,前途堪忧。心里一个劲盘算着怎么办。深秋,黄土高原的黎明,寒气逼人,两个膝盖冻得生疼。我悄悄撩起前排那人的大衣的下摆盖在腿上,但仍禁不住身上的寒战。此刻我横下一条心:大不了再来一次“步行串联”。汽车渡汾水、经交城,过了汾阳,开始喘息起来。一阵巨大地轰鸣,我猛抬头,发现汽车行驶在险峻的山路上。 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危矗高峻、奇峰兀立的山岩。有的直插头顶,呼之欲坠,使人惊心动魄。天空挤窄了,歪歪曲曲。汽车好不容易冲上山顶,天地豁然开阔。俯瞰细线般的公路在深谷里蜿蜒盘旋,脚下的群峰沐浴着如血的夕阳,层层叠叠,熠熠生辉。从地图上看,这里是当年抗日根据地吕梁山。巍峨险峻的山峦令人激动,使人叹服。我感到自己的渺小。对于旅途却平添了几分英雄气。翻越吕梁山,到达离石,住进了一家窑洞旅馆。辘辘饥肠催我一口气喝进三大碗小米稀饭,真香哪!天擦黑的时候,我到处打听顺路的汽车,都说是不通车,黄河过不了。终于在停车场探听到一辆车要开往黄河边的军渡。 司机是位威严的汉子,打量了我一番后,并不言语。我一番软磨硬泡,他几乎没反应。心里打定主意:这辆车必须搭上。一夜不敢深睡,天色熹微,我赶到停车场,守在那辆车前。不多时司机来了,见了我,还是没言语。他加水、加油、摇发动机,我也不言不语前后帮忙。一阵忙碌,他朝我一摆手,我一个翻身上了车,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一路顺风,不几个小时便到了军渡。这是山西最西部黄河边上的一座小镇,停车场紧靠黄河边。人未下车,便听到黄河奔腾的阵阵轰鸣。这儿是黄河在黄土高原上落差最大、最狭窄、最湍急的地段。 平生第一次与黄河相会,它汹涌地咆哮着,翻卷着排空的浊浪,发泄着在中华大地上不可一世的君主的威风。码头上一个巨大的羊皮木筏,数十个充气的羊皮囊整齐地捆在木筏下,剧烈地上下颠簸,好像临阵的战马,焦躁不安。我颤颤巍巍地上了“马”,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真正的黄土地上的风情画卷:奔涌呼啸的黄河背景下,十几个羊皮筏工人,头上扎着发黄的白毛巾,挽着的衣袖下露出黄皮肤的臂膀。一声呐喊,满载着许多麻袋煤炭、食糖和日用百货的庞大的羊皮筏一瞬间便冲进黄河的波涛中。 一阵忙乱地呼喊后,羊皮筏工人的号子声变成了整齐的惊天动地的呐喊,木筏在翻飞的黄浪中忽起忽落,顿显得人在大自然面前只是渺小的生灵。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手紧握着木栏。眼前十几根木桨随着拼力的号子变成整齐的摆动,这激越人心的壮观场面,永远刻入我的记忆中。我不由得跻身在水手们的行列里,随着号子使劲地摇动硕大的木桨。当年八路军东渡黄河,到山西晋北开赴抗日前线,一定也是乘坐这样的羊皮木筏,我想象着千军万马东渡的历史画面。虽然我至今仍未考证出小镇“军渡”的名字是否源于此,但这种令人终生难忘的亲身搏击的体验,却无时不激发着我心中为华夏子孙与大自然抗争的源远历史而自豪的情感。 羊皮筏顺流而下,不知是被冲到了对岸,还是划到了对岸,这是陕北重镇吴堡。中午时分,我急忙赶到长途车站。一打听,陕北的汽车只到榆林,不到内蒙古,何况当天班车早发走了。我垂头丧气沿途探问,不知是我的南方学生装,还是我陌生的口音,引起了一个司机的兴趣。他问我是不是上海人,我含糊地点着头,求他让我搭车到榆林,他嬉皮笑脸地问这问那,指着满车的货物就是不答应带我上路。我心一横,在周围转悠了几个圈,把书包搭在背后,趁汽车启动的时候,一个箭步窜上汽车后栏板,一蜷身坐在车厢后角落里。汽车在宽阔平坦的黄土公路上疾驰,车后滚滚的尘土追着车厢翻腾,扑头盖脸,呛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心里好快活啊!掐指一算,路上才三天,今天赶到榆林,明天再赶一趟汽车,四天赶到乌审旗,张连长一定大吃一惊。想着想着,肚子一阵咕咕乱叫。我没理会,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汽车一路顺风,穿绥德,过米脂,太阳还没落山便到了榆林。我顾不得满头满脸的尘土,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榆林古城的石板街道上到处打听到乌审旗的车站。路人回答说没有车站,我大惑不解。管它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在一家小吃店木凳上,主人端上一碗粉条汤和一块干馍饼,那粉条又黑又粗像蚯蚓。不由分说,把“蚯蚓”倒进肚里,拿着干馍饼就上路。 夕阳给街上的古城头和门楼的层层飞檐镶上了金边,更显得古朴庄重,充满异域的神秘感。毛主席当年转战陕北,与胡宗南周旋,不就是坚守在榆林指挥战斗的吗?困难是暂时的,我坚信。找了家旅馆,我又转身上街。边走边问,都说到乌审旗的路早就不通了,被沙子埋了,汽车站也撤了。这可怎么办?听说这条道只通大车,便一路追寻,来到城边两间低矮的泥墙屋前。残缺的泥院墙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骡马大店、吃住方便”八个大字。我急忙上前打问。一位穿着光板羊皮袄的憨厚的中年人正在起劲地铡草。一打听是乌审旗图克公社来的,明天要回旗。这真是喜从天降,总算搭上一辆熟路的“车”。 但车倌说要四天才到乌审旗,我又连连叫苦:“才200多里路,要四天?”那个人不紧不慢地用生硬的榆林腔道:“就怕四天还到不了!”别无选择,只好先上路再说。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急急忙忙赶到骡马大店。车倌睡得正香,直等到大天亮,他才下了炕。吃完喝完,磨磨蹭蹭,等他套上车好不容易上了路,已有九、十点钟的光景了。这三架大车的驾车马立刻吸引了我的目光,一色的枣骝红,油光发亮,像披了一身黑里透红的“绸缎”,精神抖擞,威武剽悍,驾着笨重的大轮车,却轻松得像拉玩具车一样,一溜小跑便跑完了榆林城里的石板路。 一出城门,满目黄沙汹涌的世界令我大吃一惊,不能想象一墙之隔就是平静温馨的石板路街市。巨大的沙峰紧紧拥抱着城墙,在离城墙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突然垂直跌落而下,这正显示出古老城墙抵抗风沙的决心。三驾马车一下减慢了速度,城墙消失了,人迹消失了。连绵起伏,层层叠叠的沙漠像海浪一样无边无际涌向前方。尽管以后我在沙漠牧场中度过多年牧马人的生活,但沙漠平生第一次进入我的视野时给我的震撼至今仍那样清晰。我感到大自然的威慑力,更感到前途的艰辛。 也许是归心似箭吧,三驾马车在黄沙掩埋的道路上奋蹄行进,车夫手握长长的鞭杆,始终未扬动一下。在默默地行进中我慢慢和车夫闲聊上了,才知道他是蒙古族人,名叫道尔吉。我顿时来了兴趣,问这问那,他听了我的来历也很高兴。我问道:“进了乌审旗地界没有?” “原先出了榆林城就是乌审地。”他说,“后来乌审王爷抽大烟把地卖给了榆林,要不然乌审旗大得很哪!”说起乌审旗,他如数家珍,神情中充满自豪。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黄沙,不见草木、人烟,甚至不见“路迹”,这使我狐疑叠生,不禁连连发问:“这是不是到乌审旗的路?”道尔吉见我紧张的样子,轻松地笑道:“咋了不是?”天哪!这哪里是路,高高低低的沙丘没有方向,没有标记。我最信奉鲁迅先生的名言:地上原来并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现在我却怀疑起这条真理的普遍性了:这沙漠里走过无数车辆、无数商队,却仍没有形成路。我内心焦躁起来,脑际里不断映出张连长严峻的脸。 路在哪里! 炽热的太阳直射头顶,我心灰意冷地躺在大车上,任凭一叶孤舟似的大车,在毫无生命踪迹的沙海里颠簸沉浮。不知何时,茫茫沙海的波涛中出现了一丛丛高高的从未见过的植物。我兴奋起来,仔细端详,那紫红色挺直的枝干,皮质光滑,一丈多高没有叉枝,十几根甚至几十根一簇拔地而起,一问方知这叫红柳。红柳如此顽强的生命力令人从心底发出强烈的赞叹。我仿佛看到孤海中的航标,增添了生的希望,沙漠也仿佛不再可怕。“啪!”一声清脆的大鞭,大车翻上一座大沙梁。道尔吉站在大车前,扬着鞭子拉长嗓门唱起了蒙古调。我说我也会唱蒙古歌,他不信。我放开嗓子唱起了“嘎达梅林”,不想他用蒙语和我合唱起来: “南方飞来的小鸿雁哪, 不落长江不鸭不起飞; 反抗王爷的嘎达梅林, 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幸福……” 我忙不迭要他教我用蒙语唱,又要他教我说蒙话…… 沙漠似乎避开了,路边出现了几间泥墙小屋。才三点钟光景,道尔吉就说今天在这里歇脚。我急了:“为啥不走了?”“我的马累了!” 我真担心这样四天也到不了乌审旗。帮着他卸车时才发现三匹马身上的“绸缎”都让汗水湿透了。我赶快从小水井里打水饮马、喂料,又帮忙铡草。憋了一天,浑身的劲无处使,铡刀飞起,道尔吉手中大捆的木樨草纷纷碎落。我满身大汗,索性脱下衣裳,赤膊上阵。道尔吉笑道:“你这个南蛮子真有点蛮劲!”铡草喂了马,饿得前心贴后背。道尔吉忙让我进屋。店主人抱柴烧火。又黑又小烟熏火燎的屋里有一铺大炕,我学着道尔吉的样子上炕盘腿而坐。他从小牛犊皮口袋里掏出只小碗,放了两把炒米,一壶滚沸的奶茶端来,倒在小碗里吱吱直响,那香气沁人心脾。我顾不得推辞,端起便喝,道尔吉又给我切了几片干牛肉,这是我第一次享用了一餐真正的蒙古茶。听他讲这牛肉是生肉风干的,我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却忍不住要他再给我切几片。他得意地笑道:“乌审旗咋地个?”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躺在热炕上,道尔吉穿着皮袄在我身边和衣鼾睡,把他的羊皮被子给我盖。这山羊皮散发着阵阵腥臭味,羊毛直挺挺地扎得人如卧针毡。恍惚之间又在和张连长辩论,他言辞强硬:无组织无纪律者坚决不收。我寸步不让:到农村到边疆是我的权利和自由……辩论没完没了。这一夜真难熬,这是我在乌审旗度过的第一个不眠之夜。 经过三天旅程,沙丘稀疏地退到公路两侧,平缓的新月形的沙丘间常拥着一泓碧水,显露出一片片平展展的草场,羊群星星点点的点缀在草滩上,时而有马群悠闲地散步。道尔吉说这是乌兰公社的汤姆耐亥滩。我并没有想到这里就是以后我生活多年的第二故乡。我惊讶地说:“你家在图克公社,走过了?”“我先送你到旗里。”他说。我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从书包底下翻出一枚最大的毛主席纪念章送给他。道尔吉欢喜地双手捧在额前连连颂道:“毛主席图们那松图亥!”(蒙语:毛主席万岁!)然后端端正正地挂在羊皮袄正中。 远处出现了许多房屋、树木。走近一看,墙上写着许多红红绿绿的大标语“热烈欢迎南京知识青年来我旗安家落户”之类,我的心狂跳着,只觉得胸口胀得厉害。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背着书包走进乌审旗旗革委会大院。静了一下神,推开革委会办公室的门,在烟雾弥漫的屋里,我一眼认出坐在炕头的张连长。他先愣了一下,紧接着呼一下冲过来,把我拥在怀里,嘴里连连说:“好样的,好样的!”我满肚子抗争雄辩的理由不翼而飞,激动得说不出一个字。他把我领到一个蒙古族干部模样的人面前说:“敖书记,南京知识青年第217名,交给你!”蓦地,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只觉得和张连长的手握得更紧、更紧。从南京又来了一个知青的消息传开了,同学们冲进屋,握手、拥抱、卡脖子,弄得我透不过气来。不几天,旗革委会给我补发了棉袄,棉被……从此我开始了毛乌素艰辛、曲折的生活历程。 我被分配到当时的乌兰陶勒盖公社巴音希利大队插队落户,与草原牧人同吃、同住、同劳动。后来,根据国家发展需要,我离开了第二故乡,回到南京后,从事医务工作, 现在是南京市第一医院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获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55年来,我一直魂牵梦绕着乌审旗草原,多少次梦中与草原牧人放羊摔跤、喝茶吃肉。二十多年前,我通过努力,将南京市第一医院与乌审旗人民医院结为合作交流单位,这些年来,南京市第一医院为乌审旗人民医院提供过不少技术服务和人才培养,每年都有免费服务项目,这算是我以实际行动报答草原牧人对我们在那个困难年代的培育之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