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研究会动态 地方学研究 著作索引 鄂尔多斯学研 专家索引 学术研究 照片库 影视库 关于我们

地方学研究

旗下栏目: 地方学研究 《地方学研究信息 联席会成员 地方学动态

蒙元时期的“守宫”与今日成吉思汗陵的渊源关系

来源:《鄂尔多斯学研究专刊》2014年第 作者:奇·斯钦 人气: 发布时间:2014-07-18
摘要:今日的成吉思汗陵是陵墓还是灵宫?今日的达尔扈特人是守墓人还是守灵人?这个问题一直是困扰学术界的悬疑问题,也是广大普通百姓疑惑不解的问题。其实,仔细研究蒙元时期的守宫制和新近的考古发掘不难找出正确答案。 一、蒙元时期的守宫 蒙元时期的守宫并非

        今日的成吉思汗陵是陵墓还是灵宫?今日的达尔扈特人是守墓人还是守灵人?这个问题一直是困扰学术界的悬疑问题,也是广大普通百姓疑惑不解的问题。其实,仔细研究蒙元时期的“守宫制”和新近的考古发掘不难找出正确答案。

        一、蒙元时期的“守宫”

        蒙元时期的“守宫”并非指一般的“留守宫内”或继承原有“宫分”之意,而是指帝王死后,其生前居住过的斡耳朵由后妃们依次继承,负责掌管和祭祀的制度。成吉思汗去世之后,其四大斡耳朵并没有荒废,原有属民也没有离散。据《元史》记载,成吉思汗四斡耳朵至元代末期,仍旧保留在原地。《元史·文宗本纪》载,至顺二年(1331年)二月丙寅,“以太祖四大行帐世留朔方不迁者,其马驼孳畜多死损,发钞万锭。命内史府市以给之”。{1}说明一直到元代末期,成吉思汗四大斡耳朵仍旧保留在漠北原地,并未迁徙他方,如遇突发事件,朝廷通过内史府予以解决。至顺二年八月甲寅,“斡儿朵思之地频年灾,畜牧多死,民户万七千一百六十,命内史府给钞二万锭赈之”。{1} (789)陈德芝先生在其《赤那思之地小考》一文中说:“这是有关该地户口数目的唯一资料,若按每户五、六口计,该地区人口约有十万口上下。”{2}这十万人口是成吉思汗四大斡耳朵真正的守宫部落,也是后来称之为“鄂尔多斯部”的直接祖先。那么,被这些人留下来守护一百多年的成吉思汗四大斡耳朵,究竟留作何用?学界一直没有展开深入研究。如果成吉思汗四大斡耳朵或者后来的八白室离开祭祀这一功能,不可能绵延八百年。对于蒙古人,尤其是对于蒙古族统治者来说,保留成吉思汗精神遗产远比保留物质遗产重要得多。蒙古历代君主认为成吉思汗生前是大汗天子,死后一定成圣为神,庇护众庶,福荫子孙。他们冀希皇族兴旺,江山永固,必须供奉有加,祀之唯谨。这就是保存并守护四大斡耳朵的动因所在。只不过四大斡耳朵地处“祖宗根本之地”,毗邻蒙元皇帝的“大禁地”而保密程度高,很少有人留下文字记载罢了。提出这种观点并非空穴来风或凭主观臆测,而有其坚实的史料基础和新今的考古学证据。

        纵观蒙元已故皇帝斡耳朵,“守宫之法”不是特指太祖一朝,蒙元其它皇帝斡耳朵也有守宫的惯例。不过到了元代,其宫帐斡耳朵的保存形式和名称有所改变而已。元末成书的方志《析津志》“岁纪”篇中有这样的记载:“火室房子,即累朝老皇后传下宫分者,先起本位,下宫从行。国言火室者,谓如世祖皇帝以次俱乘袭皇后职位,奉宫祭管斡耳朵怯薛女孩儿,关请岁给不阙。此十一宫在东华门内向北,延春阁东偏是也。”{3}祭祀斡耳朵从固定的宫帐到可移动迁徙的宫车是适应两都之间巡幸和祭祀的一种变革。“元君立,另设一帐房,极金碧之盛。及崩及架阁起。新君立,复自作斡耳朵。”{4}元君居住宫阙,另建有宫帐斡耳朵,极尽金碧辉煌,皇帝去世后,将其架阁起,改造成车载宫帐,由后妃们相继守护,巡幸于两都之间。这种皇帝驾崩之后“架阁起”的斡耳朵便是可移动的“火室房子”。韩儒林主编《元朝史》中对这种斡耳朵的职能论述如下:“可以设想,每位皇帝死后,在世皇后率‘怯薛女孩儿’奉守原斡耳朵,其职能主要有二,一为按本俗(烧饭礼)至烧饭院进行祭祀,二是奉宫车巡幸上都。”{5}元朝皇室按本俗祭祖的日期有二,一是在上都于七月七日或九日举行的奠马酒,望祭“北方陵园”的仪式,二是于“九月内及十二月十六日后”在元大都烧饭院举行的烧饭礼。把固定斡耳朵改造成宫车很可能是适应这种一年二祀的实际需求。故此,所谓“火室房子”,就是由后妃们相继守护并负责祭祀的已故皇帝灵宫。

        元朝统治者非常重视祭祖之礼。《元史·祭祀志》记载:“益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孝,孝莫大于祭。”{5} (P1912)在元代,大都有太庙祭祀、神御殿祭祀和烧饭院祭祀,在元上都还有望祭“北方陵园”的场所。另外,还有晋王统领的漠北成吉思汗四大斡耳朵,巡幸于两都之间的,由“怯薛女孩儿”“奉宫祭管”的“火室房子”,可谓“其礼贵诚而尚质”。元代中原地区的皇帝灵宫与成吉思汗四大斡耳朵相比,有了以下改变:第一,成吉思汗四大斡耳朵,通元一代固定在一处,元朝已故皇帝斡耳朵以车载宫帐形式与在任皇帝一起巡幸于两都之间;第二,成吉思汗的灵宫仍称“斡耳朵”,元朝已故皇帝灵宫称作“火室房子”;第三,成吉思汗灵宫为“一帝数宫”(包括四位夫人灵宫),元朝已故皇帝灵宫变为“一帝一宫”。尽管形式和名称有所改变,但其性质和职能没有变,均为祭祀之用的灵宫。总之,守宫制度是贯穿整个蒙元时期的一种制度,准确地说是一种守灵制度。

        二、成吉思汗灵庙的发现

        20世纪,外国考古队一批接一批地根据《史集》和《元史》所提供的线索,在蒙古国境内寻找成吉思汗陵墓,但都无功而返。虽然探寻成吉思汗墓地的努力一次一次以失败告终,但无意中也有收获,那就是发现了成吉思汗灵庙遗址。20世纪60年代,蒙古和东德的考古学者在肯特省德勒格尔罕县境内,对阿乌拉嘎(“A’uruq”——老小营)遗址进行发掘,发现了成吉思汗第一斡耳朵所在。2001年和2004年,蒙古和日本的一支考古队,对该遗址重新挖掘,发现了带有明显的祭祀性质的建筑遗存,并初步确定该建筑为成吉思汗灵庙遗址。

        2004年10月6日,英国《泰晤士报》报道称,一支分别来自日本和蒙古的联合考古队日前宣布:他们找到了可能打开成吉思汗陵墓之谜的“钥匙”——成吉思汗的“灵庙”!如果“灵庙”身份得到确证,那么将会在灵庙方圆12公里的范围内锁定成吉思汗的陵墓。该报道称10月4日,日蒙联合考古队在位于距离蒙古首都乌兰巴托市约150英里(大约260公里)的阿夫拉加市达尔根哈安(阿乌拉嘎市达尔罕汗——笔者)村附近,发现一座建在四角形基座上的13到15世纪的灵庙遗址。在灵庙的下方是一座几乎已成废墟的石头平台,在石头平台的下方藏有许多坑洞,里面埋葬着许多战马的骨灰和遗骨。从战马遗骸的数目之众来看,这座陵墓的主人显然地位非同寻常。在25米方形的基坛上约11米见方的范围内还发现了作为灵庙遗存的基石和柱穴,因为没有发现瓦和砖,所以推测上面所建应该是帐篷。考古学家们认为,在灵庙内,还发现从上面看为“凸”形的、高约40厘米的石壁,上面有烧火的痕迹。基坛的周围发现了埋灰和马骨的坑,调查团认为这是为祭祀成吉思汗而烧马等“烧饭”仪式的证据,这与中国史书的记载一致!另外,在灵庙的南侧,出土了刻有作为皇帝象征的龙的纹样的香炉,这则与14世纪波斯史书的记载相一致。{6}

        参与发掘的日方负责人——日本新泻大学教授白石典之在《成吉思汗庙的源流》一文中,对阿乌拉嘎遗址进行了科学界定。他结合2004年,对此处遗址宫殿基址、街道房屋等遗迹的调查发掘情况,认为阿乌拉嘎遗址中央的宫殿基址有三个不同年代层次的堆积,通过地层分析和年代测定(放射性碳素测定),得知三层基址的年代分别与成吉思汗、窝阔台、忽必烈时期一致。根据地层及出土物的分析,白石教授认为,三个层次依次应该是成吉思汗宫殿旧址、窝阔台在此基础上改建的新宫殿遗址,以及最上面的蒙元时期祭祀性质的灵庙遗址。在此基础上,白石典之先生作出结论说:最初的成吉思汗庙是成吉思汗的皇宫(大斡耳朵),是由成吉思汗建造,经由窝阔台改建的祭祀宫帐。它是现存于内蒙古的成吉思汗灵庙(指成吉思汗陵——笔者)的原始形态。{7}这一考古发现,从源头上解决了成吉思汗四大斡耳朵(成吉思汗去世之后保留至元末的四大斡耳朵)以及后来的演变体八白室的用途问题和性质问题。成吉思汗去世之后,他的继承者们把成吉思汗的葬地和祭祀地分作两处,葬地由兀良哈人守护,灵庙由鄂尔多斯人守护。

        三、今日成吉思汗陵的性质

        成吉思汗陵这一称谓始于清朝《钦定理藩院则例》。《钦定理藩院则例》记:“伊克昭盟境内有青吉思汗园寝,鄂尔多斯七旗,向设有看守园寝,承办祭祀之达尔哈特五百户。”{8}清代张穆著《蒙古游牧记》说:“成吉思汗陵寝在河套外腾格泊西北,赛音诺颜左翼右旗与鄂尔多斯右翼中旗之交。”{9}从此,位于鄂尔多斯的成吉思汗祭祀之地就有了“成吉思汗陵”的称呼。清代中晚期,因种种原因八白室由集中而分散,在原址只留下成吉思汗和正妻孛儿帖夫人的宫帐。其结构为两顶相连(前后)的毡帐,外有木质栅栏围成的院墙。故此,便有了“伊金霍洛”的称谓。其实,“伊金的院落”并不等同于“伊金的陵寝”。除此之外,也与达尔扈特人故弄玄虚、感情用事的说法有关。张相文的《成吉思汗陵寝之发现》一文的相关论据,就是来自于达尔扈特人的这种口述材料。明清两代的蒙文史书中,把成吉思汗的祭祀宫帐或称为“成吉思汗八白室”或称为“圣主八白室”或“圣主白室”,从不以“成吉思汗陵”等加以命名。那么,今日的成吉思汗陵,以往的八白室中供奉的代表成吉思汗亡灵的物品为何物?据清朝蒙文档案,这口箱子每十年翻新一次,翻新费用在八白室单项翻新费中最高。可见,该箱子在八白室中的分量与贵重。五世达赖喇嘛于1652年,应邀赴京觐见顺治皇帝。第二年返回藏地途中,又经过鄂尔多斯,受邀下榻在额璘臣郡王宫殿(当时的成吉思汗八白室在今天的达拉特旗王爱召附近的叫做‘敖兰布拉克’的地方,郡王宫殿在八白室附近——笔者)。他在自传中说:“在济农王的殿堂里,有一副成吉思汗唐卡像,据说此像一打开,当天就要死人,必须用血祭礼,这一玄妙之物后来被八思巴封存,连同画套留在那里。”{10}这些记录与《史集》中的甘麻喇在成吉思汗大斡耳朵所在地“制成了已故祖先们的像”的记载不谋而合。正如额璘臣济农向五世达赖喇嘛陈述的那样,这幅神像或许是从蒙元时期遗留下来的圣物。总而言之,成吉思汗陵供奉的最高神为成吉思汗,而代表此神的圣物为成吉思汗神像。古代蒙古人信奉萨满教,萨满教认为灵魂附着在某一物体上永存。作为成吉思汗亡灵的附体,成吉思汗神像一直是成吉思汗祭祀宫帐的主祭神象征物。至此我们认为,成吉思汗陵不是陵寝,而是成吉思汗灵宫。另外,成吉思汗八白室中确有“弓箭白室”、“大吉老白室”(存放成吉思汗两套鞍辔)和“小吉老白室”(存放孛儿帖的两套鞍辔)。这些遗物很可能早已遗失,留存至今的大概是复制品。这些遗物从八白室的建造之日起就是配享的附属品,不能因为有了它们而认定成吉思汗陵为衣冠冢。有关该箱子中藏有骨灰、肚脐、驼毛等说法,或依据传说,或故意渲染,缺乏事实依据。正如著名历史语言学家伯希和所言:“所有关于成吉思汗的陵墓在漠南,特别是在鄂尔多斯的传说,显然是后来编造的。这都是把陵墓本身同祭祀已故皇帝的宫帐混淆起来的结果,也是这些宫帐从漠北迁来河套的结果。”

        概而言之,元代的成吉思汗四大斡耳朵和明清两代的成吉思汗八白室,今日之成吉思汗陵性质相同,均属成吉思汗灵宫。绵延八百年的成吉思汗祭祀是灵魂祭祀,与中原汉地的帝王陵祭祀有着本质的区别。明清时期、民国时期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成吉思汗祭祀是蒙元时期奠定的守宫制度的延续和传承。

参考文献

  {1}宋濂:《元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

  {2}陈德芝:《蒙元史研究丛稿》[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3}叶子奇:《草木子·杂制篇》[M].北京:中华书局,1959

  {4}韩儒林等:《元朝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5}韩雄亮、郭彦龙,张弓长:成吉思汗陵墓在哪里.[EB/OL].http:www.peopile.com.cn.2004-11-19

  {6}白石曲之:《テンキニハン》廟の源流[J].东洋学报,2005(4)

  {7}理藩院则例(第六册)(Z).尼日拉图,金峰校注.海拉尔.内蒙古文化出版社.1989

  {8}张穆:蒙古游牧记[M].张正明,宋聚成点校.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

  {9}阿旺格桑:五世达赖喇嘛传(上册).藏学出版社,1998

  {10}亦邻真:起辇谷和古连勒古[M].内蒙古社会科学,1989(3)

  

      作者:内蒙古社会科学院蒙古语言文字研究所研究员,鄂尔多斯学研究会专家委员会委员

责任编辑:奇·斯钦